暗河传06

他没有再说话，就这么坐在她旁边，她向着火堆，他却背对着火堆，抬头透过瓦片稀疏的屋顶看夜幕。

孟潆微微侧目，他离她很近，近到她只要一抬手就能触摸到他，这个距离，太近了，近到她明亮的眼睛能清晰地看到他衣袖和肩头的纹绣走势图案。

他和她以前认识的人都不一样，她本不该欣赏这种不同，但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被他吸引，明明他不是好人，明明她连他的脸都没有看到，可似乎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，你在遇见他的那一瞬间就能知道他是不同的。

孟潆垂眸，指尖顺着袖口的针脚慢慢滑动，心情变得沉静，一时的情绪她可以控制住，很多人很多事只要时间久了不见就会被淡忘。

就像她小时候非常想要一只波斯猫，忍耐一段时间之后，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想要。

他是一个杀手，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，萍水相逢而已，他们未来应该没有再见的机会。

她不懂江湖，也没有接触过江湖，她也不想接近危险的江湖。

沉默至天明。

柴禾燃尽留下灰烬，破败的寺庙外白雾浓厚，站在破庙门口，能看见白雾里翻涌的水雾，被它包裹住的树木隐隐绰绰，能见度很低。

“跟紧了，要是跟丢了你就真的丢了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笑呵呵的，孟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，她裹紧披风轻轻点头，垂着眸跟在他身后三步左右。

之前都是五步，但雾太浓，她要是在雾里也隔五步，只怕没走出几丈就会跟丢他。

虽然觉得他多半会回来找她，但孟潆不想赌那个概率。

虽然离禹州很近了，但她一个女孩子想要回去并不容易，单身女子赶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便，除非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女。

明明已经跟得很紧，但不知道走到哪一步，那个人的身影就突然消失在她视线里，孟潆抬起头茫然四顾，急促地上前跑几步，惊慌的心跳还没有落地就见那人双手抱胸靠着一棵歪脖子树桩，脸上笑容散漫，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地笑看着她，“让你跟紧，你看，这不就差点丢了。”

孟潆看见自己呼出一口白气，隔在他们之间氤氲了两厢眉眼。

“我看见了……你的脸。”和她想象中一样年轻。

他眨眼，笑眯眯地歪着头，有种天真的开朗：“你难道在提醒我灭口？”

孟潆竟然丝毫不意外他这么说。

深秋的早晨很冷，孟潆动了动已经有些凉意的脚，轻声说：“不是。“

她又不想自杀，加上他武功高强有无数种方法叫她看不见他的脸，但是她还是看见了，他明明就是自己故意露脸给她看，怎么能怪她？

但她也大概明白这个人行事不太讲道理，所以她顺着他的话回答。

“那就好，不然，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你这种灭口要求。”他就是喜欢逗她，看她一脸懵懂地生气就觉得可爱。

孟潆：“……”

她第一次见他这种人，有时候真的没招。